拾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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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莉

蔡崇达的《皮囊》，韩寒说那是一本带上旅途的书，适合在每一个静谧陌生的夜晚，拿出来慢慢看，静静读。诚如作者写了很久，读者也能读很久很久。

于是，一个夜晚，一杯茶，一本书，一段人生，看透这副皮囊。人生不过尔尔，何必贪恋一副臭皮囊呢！

但凡掉落在地上的东西，除非昂贵如金银玉石，珍惜如豆菽米粟，否则大抵落入尘埃，进而被尘埃掩埋。像一颗光亮如新的螺丝钉，被岁月侵蚀到锈迹斑斑，完全走出人们的视野。或许有一天有人迫切需要他，或者哪个赤脚板被戳出血流汩汩的洞洞，他才会拨云见日，重回人间吧。

记忆不属此列，时间只是舵手，掌控了记忆的方向，却填不满记忆的沟壑。如果说人生是一场旅行，那么亲友就是设定好的同行者。在这趟时光列车上，随时有人上车，也随时有人离开。上车的，是我们的新朋友、下一代，离开的，可能是我们最亲的父母、最好的朋友、最崇拜的偶像，和最遗憾的感情。再怎么不舍得，都要面都他们的离开，永久的离开。彼此重叠的这段人生旅程就这样结束了，无关年龄，都将在另一个世界开启新的旅程——姑且让我们唯心主义一下吧，给他们的灵魂以归宿，给我们的情感以安慰。我们的旅程，还要含着泪花继续，哪怕泪水模糊了双眼，仍然要努力辨识方向，继续前行。真的，人生没有回程列车。

蔡崇达记忆中，父亲是倔强的、病患让他甚至是不可理喻的。母亲同样倔强，瘦小的身影投射在儿子的目光里无比的高大。那一栋歪歪扭扭、不成样子的老屋，承载了一家人的苦辣酸甜。有儿子出生的喜悦，父亲患病的悲哀，无限复健的焦躁，无米度日的艰难。也有父亲生前一直惦念的儿子的小像，母亲坚持造房的执着。父亲对母亲的爱，一块砖一块砖堆垒成第一层老屋。母亲对父亲的爱，架构起更高的老屋结构。儿子对父母的爱，填充出老屋的每一间房、每一根梁。直到今天，父母离开，老屋拆迁，带走了岁月匆匆，留来不可磨灭的记忆。

小渔村依然四处飘荡着湿润腥臭的气息，海边的浪花也还是那么雪白连绵，只是骑着摩托奔驰在小路上的时光已是一去不复返。头脑中的影像还留在载着病重的父亲去兜风，载着满头花白、满脸凄然的母亲去寺庙的一幕。然而今天，一切都消失了，浪花带走了脚印，也带走了一生苦楚的父母。留下作者，独自面对大海，面对明天……

人生不过一副臭皮囊，承载一副倔强的灵魂。父母给了我们血脉皮囊，我们延续父母的倔强灵魂，并在漫漫人生中，逐渐转化成自己独有的灵魂。远在他乡的灵魂总要回归故乡这片土地，行走在人间的皮囊也终会回归尘埃。

“世界都不大

我可以哪里都不去

我可以在这里

只看着你

直到一切老去”

当看着一个个皮囊倒下，一个个灵魂离去，我们想挽留一切，却又无能为力，不妨回过头来，在回忆里寻找，捡拾丢失的情与爱。就像父亲摩挲到发白的小像，爱就藏在失落的色彩里。

人生不过尔尔，何必贪恋一副臭皮囊呢！